【周王】睡前服
退役后的一个日常
雨滴顺着窗檐落下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听起来绵绵的，有点像惬意的下午茶时光里欧式小圆桌上摆放的那个精制咖啡杯里被金属小匙搅拌形成的圈圈涟漪，荡起平静里的那份不平静，或许里面还裹挟着些许安心。
更大声一点的则是从天上落下的无尽雨丝，它们没有被建筑物阻挡，就这样大喇喇的砸在地上，它们有时形影单只的落下，被大风吹成斜斜一条银丝，淅淅沥沥的；有时又成群抱团落下，像是彰显自己团队的力量似的，砸在沥青路上车身上行道树上街灯上，高低起伏奏出一支交响曲，轰轰烈烈的。
这是秋天的雨夜，凉意悄然无息的来袭，瞬间笼罩住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
大概是身体本能感受了到凉意，周泽楷下意识伸手裹紧了被子，肩膀瞬间被这温暖包裹，身心舒畅的蹭了蹭枕头，长臂习惯性的一伸却扑了个空，在意识马上又要踏入熟睡那扇门却在一瞬间突然掉头走了出去。
周泽楷醒了过来。
他半倚在床头前，意识暂时还未完全清醒过来，耳边传来窗外无尽的雨声，急促地猛烈地，还伴随着大风吹过树枝，叶片之间发出沙沙的声响，这些声音让周泽楷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眩晕。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抚上了自己左侧的那个空位，却还是没有捉住已经在空气里消失殆尽的那丝余温。
周泽楷掀开被子下了床，本应乖巧安放在床边的拖鞋有一只却不见了踪影，无奈周泽楷只好探过身去摁开了墙上的开关，啪的一声房间瞬间被暖黄的光线溢满，那只调皮的拖鞋踪迹终也暴露在周泽楷眼前。
周泽楷打了个呵欠穿上它出了卧室。
周泽楷在沙发上找到王杰希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只有窗檐那处还挂着雨滴，滴滴答答响个不停，倒让人容易产生一种雨还在下的错觉。
黑夜里所有物体的轮廓都是周泽楷最熟悉的样子，熟悉的沙发熟悉的那个墙上挂着的相框以及侧卧在沙发上熟悉的王杰希。
不知从哪里跑来一股冷风瞬间攀爬上周泽楷裸露在外的肌肤，像是要将它身上的暖意全部吞噬掉一般，这让周泽楷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冷颤，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粗略一扫，终于察觉到这莫名的一股冷风从何而来后，周泽楷走上前关上了阳台玻璃门所留的那个缝隙，锁住了这屋里仅存的一些温暖。
周泽楷回头看了看躺在沙发上的王杰希，走过去为他拉上了一直露在毯子之外的手臂，小心翼翼牵引着他的手臂放进毯子里，却在触及手心的一瞬感受到了热得不正常的温度以及一手冷汗。
周泽楷皱了皱眉，看着躺在沙发上同样轻蹙起眉头浅睡的王杰希，曲着身半跪在沙发前低下头用自己眼睛周围的肌肤去感受王杰希额前的温度。
发烧了。缓缓直起身的周泽楷在心里说道。
也不知是周泽楷这番动作弄醒了浅睡的王杰希，还是本就浅睡的王杰希感应到周泽楷的存在，就这样眼皮轻轻一颤醒了过来。
睁开眼的王杰希意识还有些模糊，再加上生病的原因头脑十分昏涨，王杰希缓了好一会儿才对着周泽楷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醒了？”王杰希开口才察觉自己声音的沙哑，以及喉咙那里已经蔓延开来火辣火烧的难受感。
“嗯...”周泽楷应了一声接着说：“怎么不....”
怎么不叫醒我。周泽楷本是想这么问的，岂料王杰希冲他轻轻摇了摇头，抢在他说完整句话前回答了出来。
“舍不得，想让你多睡会儿。”王杰希说。
“不舒服，躺你身边怕吵醒你，就到客厅来了。”王杰希撑着身子缓缓坐了起来，身上的毛毯滑落到腹部，王杰希睡衣的领口有些大，侧头看向周泽楷的时候，周泽楷能看见那颈间的锁骨的姣好形状。
“这么心疼我。”周泽楷顺势就坐在了刚刚王杰希为他腾出的空位上，一手拉过王杰希的右手，手指轻轻的摩挲着，隔着肌肤一寸一寸感受着王杰希手掌的指节和骨骼，他想起无数次牵起这双手的瞬间，多是十指紧扣或是紧紧相握。
王杰希被周泽楷这不知道是什么语气的话弄笑了，呼吸间肺部震动，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周泽楷连忙伸手轻轻拍打着王杰希的背，王杰希摇摇头表示不用担心，随即右手又反过来握紧了周泽楷的左手说：“这屋里就两个人，不心疼你心疼谁去。”
“心疼自己。”周泽楷说。
“你不心疼，我心疼。”周泽楷皱着眉，借着卧室那边传来的光看着王杰希，看起来有些生气。
王杰希听见这话的一瞬间才反应过来，他自己在心疼对方的同时却忘记了对方也在心疼自己。他们都不是自私的人，一路走来经历了艰辛跨过了坎坷最终修得正果，过了半生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都不怕的角，彼此却都在小细节上在乎得紧，倒也越乎把对方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王杰希听完这话抿着嘴角笑着然后像是撒娇似的顺势就向后往周泽楷大腿上一躺，仰视着周泽楷，轻轻叫着他的名字。
“周泽楷。”
这三个字较之王杰希平时的声线又更要低沉沙哑一些，大概是生病的原因，让周泽楷觉得这声线变得绵绵的，缠缠绕绕在心尖痒痒的，让人爱得紧也心疼得紧。
“嗯？”周泽楷含笑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王杰希眨了眨眼。
“那你来替我好了。”
王杰希话没有说完，但他知道周泽楷一定知道他隐去的那个词是什么意思。
他左手虚虚搭在周泽楷的腰上，进一步缩短了自己与周泽楷之间的距离，他贪婪的吸取着周泽楷身上的温度，这一刻好似病也好了一半，竟也沉沉的安心睡过去。
那你来替我心疼我自己好了。
周泽楷知道王杰希是想说这个，他的视线从安睡的王杰希身上又移到了面前茶几上摆放的一个玻璃杯和散放的药片盒子上。
从卧室穿过来的灯光经过这不算短的距离黑暗的削弱早已变成弱弱的一股股暖光，可也正是在这样漆黑的环境里，这样弱弱的暖光映在王杰希的脸上才显得更加柔软。
王杰希的眉梢处有微微的弧度，大概还是有病在身刺激着身体的不适，周泽楷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王杰希眼圈周围因睫毛而投下的一小片阴影，伸手轻轻撩开了他额前的碎发。
傻。周泽楷轻声说。
王杰希不属于易病体质，常年不生一次病，不抽烟不喝酒不暴饮暴食不挑食，这生活习性按粉丝的话来说王杰希就是老干部一样的存在。可是周泽楷知道生活中的王杰希其实也没有那么严肃，他也会因为活动的原因熬个通宵打游戏，他也并不是每天都准时睡觉以及催人睡觉，他也会吃零食，更多的时候是和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周泽楷一起抢零食吃，他还尤其钟爱碳酸饮料，必须可口家的，也喜欢各类茶酚咖啡因。
所以当遇上要生病的那回，绝对是洪水猛兽般的存在。
像是病毒感冒普通人也就流流鼻涕打打喷嚏一般两周左右自愈就能好，到了王杰希这里上吐下泻发烧打喷嚏不说，到了医院还得吊个五六天的盐水才能好。
王杰希还尤其的不喜欢半夜去急诊，宁愿一直捱到天亮再去都可以。
这点倒也不怪王杰希执拗，一来半夜去急诊那边也只能是稍稍紧急处理一下，大多数情况也是要等待观察到白天门诊医生上班诊断后对症下药，二来这感冒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大医院每天人满为患的王杰希也不愿去凑热闹再来个交叉感染，家门口的社区医院相比就要清净许多是个不二之选。
周泽楷在这点上倒也尊重王杰希的选择，王杰希分得清轻重缓急怎么方便怎么来，他也分得清，他所要做的就是在对方想不到看不到的地方把对方遗漏的点补充回来。
换个说法就是他宠王杰希，出了问题他负责。
可惜....
可惜他的王杰希一直都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周泽楷想，王杰希一直以来就是这么成熟稳重，认识这么久以来做事永远是这么的有条不紊处处周到，不管是在役时还是退役后，这一点就如太阳东升西落的自然规律一样永不变化。周泽楷也曾听前辈说过十八岁的小王在赛场上意气风发的样子，他通过录像间接的感受了一把魔术师的风采，是赛场上的魔术师也是生活里的魔术师。
周泽楷喜欢王杰希。包括十八岁的王杰希，二十八岁的王杰希，三十八岁的王杰希甚至是八十八岁的王杰希。
在周泽楷人生的规划里，王杰希的份额占了大部分，比如若是让他选一个人陪他白头到老他一定会选择王杰希，即使这个选择会让他走过一段艰难的不被祝福的路，可是这些都是值得的，即使前面是万丈深渊，他也会义无反顾的继续走下去，毕竟黑暗的那头泛着白光站着的人是王杰希，就算是受过再多的非议和流言蜚语，他都甘之如饴。
还好对方也是和他一样的想法。周泽楷想这大概是上帝给他最大的礼物了。
躺在自己腿上的人不安分的动了动，周泽楷一只手轻轻攥住了王杰希搭在自己腰间已经滑落的左手将它牵引着换了个舒服的方向，另一只手从旁边捞了个垫子过来，双手轻轻托起王杰希颈部，将垫子垫在王杰希头下枕着，试图让他睡得更舒服。
周泽楷尽量维持现在的姿势不动探过身在茶几上捞过纸巾，轻轻为王杰希擦拭着细细的汗珠，然后又将毛毯又向上拉了点，做完这些之后，周泽楷虚虚环抱着王杰希，将自己的体温一点点传递给他。
他松了松肩，放松的靠在沙发上，感觉全身的血液的温度都在上升。
腰部的温度来自己身后的沙发垫，腿部的温度来自王杰希的体温，心脏的温度来自王杰希的一言一行，大脑的温度来自于昔日的回忆片段和碎片。
只是一阵，窗外的雨又稀稀拉拉的下了起来，在这个漫长的黑夜显得尤为绵长。周泽楷听着这雨如泣如诉的声音脑海里也拉扯出一条长长的回忆线，那像是一个电影，有主角有配角有平淡也有跌宕起伏有开心也有难过，有最为难忘的事，也有像极了电影里才会出现的那些情节。
一个转瞬，周泽楷突然想到自己母亲说过的那句话：日子和谁过都是过，最重要的是和谁过能让你一世开心，而不是一时开心。
周泽楷觉得当时自己是懂这句话的，到现在周泽楷才知道自己不过是才懂这句话的表面意思。这句话的内涵需要在生活里慢慢去体会去理解，它或许隐藏在柴米油盐里也或许隐藏在酱醋茶里，可能躲在琐事里也可能躲在无数个脆弱柔软的不眠夜里。
周泽楷觉得他真的很幸运。他见过无数个脆弱柔软的王杰希——是输掉比赛心情失落的王杰希；是因为工作也会焦急烦恼的王杰希；是情感受挫忧愁的王杰希；也是被病痛缠身难受的王杰希。
是每个在他面前最真实的王杰希。
别人见得到的王杰希他见过，别人见不到的王杰希他也见过，他高兴自己走的特殊通道的门是王杰希开的，是唯一的。
是王杰希给周泽楷唯一的独属的一份。
是周泽楷的王杰希给周泽楷唯一的独属的一份。
周泽楷是高兴的，手舞足蹈的那种。
周泽楷也是幸福的，内心被幸福感撑破的那种。
雨声间停。
周泽楷甚至觉得自己隔着窗户都能闻到窗外被雨水洗净的空气味道，那时近乎清新自然的味道，这会让他想起王杰希。
破晓将至，周泽楷就这样侧着头看着窗外天色在十几分钟里的渐变。
是言语无法形容的美，都感叹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奇妙，但美好的事物最后都终结于时间，但这也足够，正因为短暂的美才更值得珍惜。
周泽楷和王杰希也曾在黑暗的雨夜的泥泞里艰难前行，终于迎来黎明的破晓，他们彼此珍惜着对方，相互搀扶，他们才走过半生，还有一半要一起携手走过，大概会很漫长，这都值得去慢慢细味品尝。
周泽楷搂住王杰希的肩，将他轻轻的抱起来，让他靠着沙发，自己则是站起身稍稍活动了一下被枕麻的双腿，然后走进卧室折腾了一阵抱了一堆衣服出来。
王杰希靠在沙发上醒了过来，摸了摸有点犯疼的头一抬头就看见穿戴整齐的周泽楷抱着一堆衣服出来，便开口说：“我自己去吧，你好好去上班。”
“陪你。”周泽楷走过来坐在王杰希一侧将薄毛衣递给他之后作势就要解王杰希睡衣的扣子一副我帮你换衣服的样子，王杰希瞪了一眼还在微笑的周泽楷轻轻拍掉他的手，自己换上了衣服。
“不上班没工资。”王杰希念叨道。
“那你养我。”周泽楷回答道。
“.......”王杰希。
说到这个问题王杰希还真歪着头想了一会两个人的工资差，以前在役的时候都是豪门队长工资差不了多少，不过周泽楷广告收入的那小金库王杰希是真比不上，退役后两人的工资也差不了多少，虽然比不上在役时的工资，但收入也足以让刚大学毕业的小年轻望洋兴叹好一宿。
“不养。”王杰希摇摇头。
周泽楷一脸很受伤的表情看着王杰希自顾自的换衣服，他的头发刚刚因穿衣服的动作翘起来一块，周泽楷探过手轻轻将它压了压，王杰希发丝的柔顺萦绕在周泽楷的指尖。
“明明存款比我的零还多。”王杰希站起身穿上了风衣外套，衣摆因王杰希的动作轻轻摇晃着，他猝不及防的咳嗽了好几声，清了清嗓子说：“打算趁火打劫吗周泽楷。”
王杰希刚说完这话眼前就被阴影笼罩了，刚刚是触不及防的咳嗽，现在是触不及防的一个吻，周泽楷离开王杰希的时候他还维持着原动作一动不动。周泽楷完全就是用行动回应着王杰希我就是在趁火打劫。
“感冒了怎么办？”王杰希缓过神才皱着眉对着周泽楷说。
“陪你。”周泽楷笑了笑，还是刚才说的那句话，字音都一样，只是意味好像更深了一些。
周泽楷弯腰从沙发上取过一条围巾，动作轻缓的为王杰希围上，围巾上的绒毛瞬间将王杰希的脖颈缠绕，锁住了温暖，王杰希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手握住了周泽楷正在为自己调整围巾长度的手，换来周泽楷一个有些疑问的表情。
“风大，不能再着凉。”周泽楷解释道。
“我突然想起一段话，你妈妈说的那句。”王杰希紧了紧握在手里的那双手说。
周泽楷愣了愣，似是没想到王杰希会在这时和自己一样想到这句话，他又想了想，其实当时他妈妈还说了后半句话——这开心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的，好在你们俩都拥有。
“我是真的拥有。”王杰希拉着周泽楷的手放在自己的左颊，掌心传来的炙热温度就像眼前这个人的心脏温度一般。
“走了。”
“陪你。”
周泽楷弯眼笑着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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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说老王的感冒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几天前和楷楷滚完床单之后浑身是汗的就睡觉了！晚上还踢被子的那种！
